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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诺贝尔奖得主玩了中国人,还是被中国人玩了?

互莲服务 2020-02-17

The following article comes from 青驿 Author 明哥在路上


01


2006年,时年46岁的梅洛,在美国麻省大学医学院担任教授。


当他惊闻自己因为发现RNA干扰现象,而获得了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老天爷不仅在当年给予了他68.5万美元的奖金,更为他打开了财富之门。


这扇大门,面向遥远的东方,大洋彼岸的中国。



2018年11月14日,他应邀请,来到了中国天津市的武清开发区。在这里,天狮集团的董事长李金元、副总裁阎玉朋,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按照双方早就签订好的合作协议,天狮集团给他颁发了顾问聘书,邀请他参观了天狮旗下的“天元大学”,并让他为数百名学生,未来的保健品传销员们,上了一堂课。


他很开心地走完了每一个流程,甚至在天狮产品展览室里,对着各种不明来历的保健品,赞许式地点头。


他也许看不懂,也许早就一眼洞穿了这套“皇帝的新装”,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介意继续演下去。


天狮的总部位于距天津市中心西北方 50 多公里的武清。那是中国传销行业的大本营,堪称行业里的“黄埔军校”。


从这里,走出了权健、无限极、完美、如新、天士力、尚赫、康婷等行业活跃公司的骨干分子们。他们口中谈到天狮,就如同高中生谈到清华大学一样。


李金元,就是这个保健品传销帝国的掌舵者。40岁之前曾经开办过食品厂、面粉厂、猪饲料厂,后来灵光乍现,将原来的厂子悉数关闭,原地变成了保健品厂。


他将无任何医药资质的保健品,卖到了非洲,声称“承袭中医5000年光辉灿烂的民族文化精华,既能治愈普通感冒和跌打损伤,也能专治非洲土地上艾滋病等疑难杂症”。


他为了将传销事业正名,组织6200余名来自中国的员工和直销伙伴们,身着统一的服装,喊着一致的口号,将法国尼斯的海滩塞满了。




为了将同时正在巴黎,由法国总统组织的二战胜利日阅兵气势给比下去,他乘坐经典的二战时期的军车,头顶滑翔而过的战斗机,向着传销弟子们挥手致意。




但是,这些都掩盖不了围绕在“天狮”身上的斑斑罪恶。


2009年以来,全国以“天津天狮”名义进行的传销活动引发各类刑事案件2781例,罪名除了有“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还有: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抢劫、过失致人死亡、故意杀人等,共致155人死亡。


2018年,同城“天津权健”倒台后,听到风声的李金元迅速隐匿了起来,已经消失了1年有余,“天狮集团”也寿终正寝了。


诺贝尔奖得主梅洛的站台,将中国最大的保健品黑洞帝国,再次推到了前台,席卷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和数十万不明真相的老百姓。


这些淳朴的中国人,要么沦为了保健品传销帝国的蝼蚁,要么用真金白银的血汗钱,进贡了自己。


可是,对梅洛而言,他才不会去关心后事。因为,在过去的12年时间里,多次来华参与这样的场合,他早就轻车熟路了。在他获得诺奖之后的12年时间里,至少来华10次,每次都能刮起一阵旋风。


这次的出场费才200万元。和他以前收到的礼包相比,不值一提。2011年,他被邀请成为广东省第二批创新科研团队带头人之一,并且获得了达到8500万元的资助。


也许,他只会觉得遗憾,因为他太晚认识到,这里是一片热土,充满了机会。


在下面这位诺奖得主面前,他来华的频率,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02


谢克曼,1948年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直到2013年,已经65岁的高龄了,才获得当年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获奖理由是他发现了细胞囊泡运输与调节机制。


他比梅洛大12岁,却比他晚7年才获得诺奖。



但是,自从他找到了打开中国市场的钥匙后,大器晚成的他,在来华捞金的频率和力度上,却将晚辈甩得连影子都望尘莫及。


2018年3月26日,“合发全球”传销公司,和谢克曼,在北京雁栖湖会议中心,举行了所谓的“盗龄溯源干细胞产品发布会”。“合发全球”号称使用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研发了精华笔、眼唇膏、面霜等化妆品,获得诺奖获得者的认可和赞誉。


然而,时隔不到半年时间,“合发全球”就因为非法传销、集资诈骗,被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立案调查,负责人已经逃之夭夭。



2019年8月21日,谢克曼和“卡维达”集团签约仪式在浙江省杭州市举行,谢克曼成为这家著名微商的科学顾问。


丰胸、减脂、私处护理、护肤补水、纳米美颜仪、水光枪、减肥茶、冻龄胶原蛋白,女人想要的,“卡维达”都能生产。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他们不仅生产,还与时俱进,将传统传销行业的多级加盟和代理制度,搬到了移动互联网上,进驻了你的微信朋友圈,生怕你不知道,诺奖得主都在为他们的产品站台。



2019年9月份,化妆品公司丸美,聘请谢克曼担任首席科学家,“将在人体皮肤研究,人体细胞蛋白运输研究等方面展开合作”。


这家公司的主打产品是眼霜、眼部护理、彩妆等女性化妆品,是一家地地道道的中国企业,却给自家产品命名为:“丸美日本花弹润娇嫩系列”、“丸美日本酒御龄冰肌露”、“丸美日本酒系列”,Marubi Tokyo。


这家公司于2019年7月25日登陆股市上市,明哥查阅了下财务报表,2018年广告费用是3.9亿元,研发费用却不足3400万元,不足广告费的十分之一。



2019年3月12日,广药集团举办集团及旗下研究总院首席科学家聘任仪式,聘请谢克曼担任首席科学家,将在抗肿瘤药物研发等方面展开合作。


广药集团的产品之一,就是:王老吉。


王老吉,能够让人记住的,不仅仅是“怕上火,喝王老吉”的广告语,和“加多宝”旷日持久的官司,也包括董事长李楚源在2017年底的一番话: 


国家863计划研究结果表明,喝王老吉可延长寿命大约10%。


原来,2013年,广药集团就开了一次发布会,宣布“王老吉”具有延长动物寿命的功能,证据在于,课题组以576只老鼠为样本,进行为期2年的安全实验,发现王老吉凉茶实验组的大鼠存活率优于对照组,因此得出结论:王老吉可以延长动物寿命。


不知道董事长,有没有当面向诺贝尔奖得主求证,这种断言,是否科学?


谢克曼,频繁走穴的对象,仅仅是传销产品、国产化妆品、中医保健品、饮料等商业企业吗?


如果你这么想,就太小瞧了我大中国对科学技术进步翘首以盼的高校、医院,和急需政绩的地方要员了。


—— 2017年10月31日,“台州恩泽-谢克曼诺贝尔奖获得者工作站”挂牌成立仪式在浙江省台州医院举行。作为浙江省首家“诺奖获得者工作站”,“它的成立将为造福台州百姓的健康做出新的贡献”。


—— 2018年3月29日,山东省济南市主要官员出席,和谢克曼共同为“诺奖工作站”揭牌。


—— 2018年7月31日,“谢克曼国际联合医学实验室”签约与揭牌仪式,在深圳市宝安区南方医科大学隆重举行。团队依托该校医院和深圳市宝安中医院(集团),联合共建以生物医学研究,产业转化为一体的诺奖级实验室,“相当于在宝安区播下了现代生物医学研究的希望种子”。


—— 2018年8月1日下午,“辽宁中添诺贝尔奖得主谢克曼工作站”启动仪式在辽宁省沈阳市同方广场举行,这标志着东北地区首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工作站正式落户沈阳沈阳市相关部门、中国医科大学、医大一院等医疗机构负责人以及部分医疗机构代表等五十余人参加了本次活动。


—— 2019年8月21日,山东省青岛市的相关要员会见了谢克曼教授一行,共同签署了国际再生医学(青岛)研究中心合作协议,并为研究中心揭牌。



看着这一长串的日程安排,明哥的好奇心大增,梳理了一下谢克曼2019年来华的有据可查的详细日程,每次时间大约在1周,但是都要赶场跑3-4个城市,出席2-8个签约仪式,马不停蹄,连喝口水、睡个好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03


我们疑惑的是,来华的诺奖得主们,像梅洛、谢克曼这样频繁走穴亮相的人,是少数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呢?


明哥不把答案亮出来,需要读者们自己去找。


曾分别于2006和2010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埃德蒙·费尔普斯、克里斯托弗·皮萨里德斯,2015年9月12日来到广州颐和大院,与开发商、购房潜在业主、300多位企业家们,围绕“创新的榜样”主题,展开对话。会后,3000多万元一套的别墅,被豪客们一举拿下。


2018年10月29日,上海滴水湖论坛,“邀请来了包括26位诺贝尔奖得主和8位沃尔夫奖、拉斯克奖、图灵奖、麦克阿瑟天才奖等世界著名学术奖项得主在内的37位世界顶尖科学家,和17位中国两院院士、18位中外杰出青年科学家一起,共赴一场全球顶尖的原创科学思想和科研成果的智慧盛宴。


声势颇为壮大,只是不知道,这些专家们的发言,对我们的基础科学研究、科研体制的梳理,真的能起到作用吗?能召唤出第二个屠呦呦、袁隆平吗?


这些诺贝尔奖的获得者,牺牲休假时间,行程塞得满满当当,目不暇接地转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从201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萨金特,在2012年来中国广州的招商方案中,可以管中窥豹。



他的此次来华,日程安排,全部交由第三方商业经纪机构进行安排,并且负责招商。


是的,你没看错,他的每一次演讲、互动对话、参访企业、共餐会话,都是商业行为,都需要“招商”。


他做1次公众演讲会,经纪机构为市场开出的门票数量和价格分别是:特惠票180张,980元/张;普通票400张,1680元/张;嘉宾票30张,4980元/张;贵宾票5张,9980元/张;还有面向富豪阶层的特等票1张,限量版,5万元/张。你只要会小学数学,就能简单计算出来,时长不超过1个小时的演讲,进账可达110万元。


他公开露面的任何场合,背景板都成为了广告位。这些广告位上可以放置不同级别赞助商的广告牌或广告语。



只要商业经纪机构熟悉中国市场,将这些招商方案落地实施,那么他此行的赞助费用,可以入账665万元。


不管是保健品公司、微商公司,还是医院、地方政府设立的工作站,只要需要诺奖得主签字、拍照、配合宣传的流程,起步价是100万元。经济学奖、生理或医学奖得主们,话题正好和当前的市场需求结合起来,价格达到了200万元一场。


所以,只要来一趟中国,招商方案做得天衣无缝的话,就可以将千万元人民币收入囊中,比诺贝尔委员会颁发的奖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人家能不爱来这片热土吗?


04


只要稍微具备大学本科在理工科、生物、医学、经济专业的知识常识的人,一定知道,现在科学的进展,已经到了非常细分的程度了。


近几十年来,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更多是因为在细分领域上的工作而得到认可,并不是在学科基础理论,或者学科大厦的基石上做出了奠基性的工作。


所以,获奖者在自己擅长的细分学科上,可能是世界前沿的,但是一旦切换到其他学科领域,他们并不一定比普通科研人员,更有话语权。


更关键的是,几乎所有的获奖者,在成名之前,都是甘坐冷板凳,默默无闻的年轻科学家。


正是因为这种甘坐冷板凳、为了追求真相而永不放弃、勇于走入科研无人区,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精神,才有可能帮助他们摘得科学的真知桂冠,为人类带来进步。


但是,我们的社会风气,却恰恰相反。


我们宁愿追捧那些已经成名的大科学家,给予他们无数的镁光灯、物质回报,把他们从实验室里拽出来,来为自己贴金。


是因为我们中国人的学历普遍较低,因而对学术巨擘,产生了谜之一样的崇拜之情吗?部分原因,是的。


中国自恢复高考以来的41年时间,总共有1.15亿人考上大学。剔除其中一半以上的专科生,本科学历人口不超5700万,占总人口比例的4.1%。


然而,在狂热追捧外国诺奖得主的国人之中,恰恰是那些企业家、部分地方的公务要员、大学和医院的负责人们,最为热衷,也只有他们,才能给诺奖得主们最丰厚的待遇。


而在另一边,我们国家各大高校、科研院所的博士、青年教师、资历较浅的科研人员,待遇却很低,连在一二线城市买房安家的能力都没有,怎么可能安心科研呢?


当我们为那些已经垂垂老矣的外国诺贝尔奖得主们,双手奉上成百上千万元的智商税时,我们的年轻人才们,正在为一座安家的房子,一次学术交流的差旅费,而苦恼不已。


只有当我们社会,将目光和资源,投入到现在埋头苦干、甘坐冷板凳的年轻人才身上,我们才可能收获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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